耐耐

余卫握紧了剑柄。

剑光乍起，余卫出手很快。不但快，更是霸道非凡。剑锋破风，重剑所到之处，皆是剑影如织。

窄小的房子眨眼间就找不到腾挪立足之地。

陆小凤退无可退，脚步一溜，便往房外倒窜出去。

余卫眼看陆小凤动作，脸上没有丝毫表情，也并没有追。只见他手腕一转，突然提剑往上猛劈，一道剑气如凛冽罡风直刮向屋顶。

屋顶瞬间被激荡的剑气掀翻。

陆小凤好端端地站在屋外，并不在屋顶。屋顶上有另一个人摔了下来。

屋顶上的探子本来正全神贯注地看着屋里余卫与陆小凤的大战，不曾想到剑却毫无预兆地向自己劈来，其势急如闪电，他察觉时已躲避不及。

他对于隐藏自己十分有经验，也自以为已经把气息隐藏得很好，然而，这种自以为是往往十分危险。

虽然他本事了得，但他还是靠得太近了。

当探子回过神来的时候，剑已架在他脖子之上了。

余卫冷道：“开口前，先想好你的话，在下的剑爱不爱听。”

探子嗤笑，眼中甚至看不到丝毫的躲闪与恐惧。“开封府尹的狗，废话什么，有种动手！”

余卫眼中闪过一道寒光。手中的剑又进了一分，只需要稍稍往前一送……

余卫对自己的剑引以自豪，而又太年轻。在他投入开封府之前，他应当是非常骄傲的人。显而易见他是被激怒了。

要害就在眼前，杀人不过剑光一闪。

剑很重，但很稳，一直凝在那里。陆小凤看着余卫。

余卫手上的剑，并没再使出力量来。他终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，收起了剑。

余卫抬起剑柄敲晕了探子。

花满楼道：“开封府尹是个值得敬重的人。”

余卫抬眼问道：“你认识他？”

花满楼道：“不认识。但是坚持让一把如此快剑把人命看待得重一些，这样的人很难得。”

余卫笑了笑，道：“只不过是不想劳烦两位出手罢了。剑客的剑如果被空手接下，总归是丢人的，就算是灵犀一指接的也一样。在下暂时还不想受到这个残酷真相的打击。”

陆小凤道：“所以，你刚才说要杀我难道只是说给屋顶的这家伙听？”

余卫并没有回答，而是对着地上的人努努嘴，道：“你知道这是谁的人？”

陆小凤脑中突然闪现一个人。

她的手下，虽然看上去并不凶狠，但骨子里总有一种不要命的冷静残忍。严谨，果断，不留余地，对其他人，对自己，都一样。

无所畏惧到对自己的性命都没有分毫珍惜，或许只有这样的人，她才觉得入眼。

陆小凤沉吟道：“我并不知道，但有一个毫无根据的猜想。”

余卫了然，继续道：“你是否曾有觉得，以她的身份，即使她不是非得取你性命，这些天来也未免对你们太过于纵容了？"

花满楼道：“的确，我想不到什么理由她要帮我们到这个地步。”

余卫道：“她固然是有理由的。”

陆小凤问道：“什么理由？”

余卫道：“那便要从头说来了，即便赵曙已被仁宗立为嗣，但他毕竟不是皇帝亲生，朝中各种势力依然暗潮涌动，近年一直酝酿着一些……不安分。”

花满楼道：“赵曙继位在即，曹皇后必然想要肃清王朝。”

“那要怎么分辨谁是忠于太子的，谁又是有异心的呢。”余卫指着陆小凤道，“你的出现和活跃对她而言时机正好不过了。曹皇后只需要知道，哪些人是积极抹杀你的存在的，又有哪些人是对你有想法的。”

陆小凤无可奈何地摇摇头，道：“所以这些日子她才任我到处惹事。也不许赵曙来找我麻烦。”

余卫道：“据在下所知，她做事向来是很快的。你的作用即将结束。”

陆小凤苦笑道：“我还以为她没有杀我的心。”

余卫道：“曹皇后了解你的本事，她手下没有人有把握能成功一击取你性命；她也知道你很多朋友，至少在面上她不想与你为敌。但你不死，她心中终究有一根刺。所以，她或许不会下令，但她未必不乐见此事发生。”

花满楼道：“因此，开封府尹也不得不做出选择？”

余卫点头道：“选的什么，相信两位很容易猜到。当然，她并不会完全信任开封府尹，才派人来监视。这也无妨，毕竟开封府尹并不是为了讨好曹皇后才做这个决定的。大人甚至连皇上的密令都不当回事了……连在下都觉得他简直胆大包天了。”

花满楼道：“为了社稷不惜欺君？”

余卫没有半分迟疑，道：“社稷为先，君为后。刚才说要杀陆小凤其实不是假话，只不过，让人变成死人不一定非要用剑，法子有很多种。”

花满楼突然道：“并不是陆小凤要变成死人，而是仁宗的私生子要变成死人，对吗？”

余卫一怔，道：“想不到，你也胆子很大。”

花满楼道：“我只是觉得，若是没有活路，你何必还费劲跟我们解释那么多。”

余卫赞赏地看着花满楼，突然愉快地笑了起来。

这种微笑刹那间让空气中有些别样的味道。

陆小凤立刻插过来，道：“这可很让我受宠若惊。毕竟，我的名声并不是那么好，也只见过开封府尹一面……”

余卫眨巴着眼睛望向陆小凤，愣了一愣，善解人意的他几乎瞬间就把握了事态。

年轻的脸这回朝着陆小凤咧开了嘴，余卫道：“虽然在下不能妄加臆断大人的目的，但是你不觉得你现在的麻烦似乎已经多到，‘死’了还更省事？”

陆小凤有些不自在，干咳一声，道：“谈论把我变成死人并不那么好笑。即便我欠了你的人情，你也不用高兴得站着笑个不停。”

余卫一脸坦然，道：“无论如何，总算是有一件好事。可惜的是，坏事已经太多，你现在中了摧心蜮，很多法子也变得不能用了。”

陆小凤笑道：“你竟然担心陆小凤会想不出方法？但是，首先，你需要把这从屋顶掉下来的东西处理一下，免得让曹皇后心生怀疑；其次，我们实在需要去好好地睡一觉吃一顿。不管还有谁要我的命，反正我要睡好吃饱再死。”

花满楼叹了口气，也跟着笑道：“虱多不痒，债多不愁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