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陆花】一番雨(23)

再漫长的黑夜也总会有尽头。

天亮了。灰蒙蒙的早晨静得古怪,静得人心慌。

陆小凤问:“你接下来是什么打算?”

白烔儿望了一眼陆小凤,道:“我倒是想跟着先生,可先生接下来的麻烦似乎不少,我还是不要添乱的好。”

陆小凤没有办法否认。

白烔儿轻松地笑起来,像是在宽慰陆小凤,“放心,我有地方去的。”

陆小凤想了想,还是说:“霍安在朱停家里。”

“哦。”白烔儿唇角的笑容僵了一僵。

他不再说什么,干脆地走了,像是被轻风吹走的蜻蜓,独自在早晨的雾色中隐去。

陆小凤有些恍惚,让他几乎要怀疑王钦若的箱子里喷出的迷药还留有后劲。

他好像对什么都失去了兴趣。

白烔儿说要走,陆小凤留着一堆问题在肚子里没有问,就由得他掉头走掉。

然后,陆小凤踩着刚刚洒落的朝曦,独自走出护陵使村落。

陆小凤甚至不想关心赵曙与王钦若大战之后的结果。反正无论他们谁赢了,都不能让陆小凤清净。

他仿佛是个注定没法过清净日子的人。

但是这并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。

他突然想起一个人。他也突然想喝一杯酒。

陆小凤用力拍拍自己的脸,他必须得让自己打起精神来。

出了村落,接上了大路,路上碰巧地有家小酒馆。

欲睡欲醒的陆小凤打算天刚亮就空着肚子喝上一壶。

陆小凤的脚刚迈进小酒馆,他就看见里面坐着一个江湖人打扮的年轻男子。

世上竟然还有第二个人,在这种荒山野岭里,打算天刚亮就空着肚子喝酒?

男子文质彬彬地端坐在桌前,手边却放着一柄重剑。他看上去已经坐了好一阵子。

男子抬起眼,毫无掩饰地打量陆小凤。

他道:“在下余卫,已在此等候阁下多时了。”

男子长得眉目清朗,说起话来亦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。

陆小凤简直忍不住要叹气,可惜这喝酒的打算这终究只是个打算。

余卫双眼一直仔细盯着陆小凤看,仿佛要在陆小凤的脸上盯出两个洞来。

陆小凤问:“你认得我?”

余卫一本正经地答非所问:“你印堂发黑。”

陆小凤睁大眼睛,道:“原来是个算命先生?”

余卫微微一笑,道:“那便请听在下算得准不准,你昨晚是否曾看见一个香炉正在焚无味之香……”

陆小凤骤然凝起了眉,道:“香有毒。”

余卫道:“幸而你马上察觉了,并没有中那无香之毒。”

陆小凤道:“但你知道中毒的人?”

余卫点点头,缓缓道:“在下不单知道谁中了无香之毒,还知道中的是什么毒,而且带走了他……”

话音未落,余卫突然觉得自己手臂一紧。

陆小凤已经抓住了他的上臂,紧得手指几乎都要透过衣服嵌到肉里了。

陆小凤深吸了一口气,才问:“那是何毒?”

余卫温和的容色未变,似乎毫无感觉,继续道:“此毒名为香瘴,无色无味,倒是不伤性命,只是药性一发作内力便逐日散去。”

陆小凤的手指微微放开了一些。

余卫的话并没有说完,他继续道:“你并没有中香瘴之毒,但并非没有中毒。王钦若把你们俩人分开,是为了分别下毒。”

陆小凤的眼睛睁得更大了,道:“你到底是什么人?”

余卫依然不紧不慢,“开封府尹的人。”

陆小凤眯起了眼,道:“也就是说,朝廷命官?”

余卫没有开口否认,却摇头,道:“山高皇帝远,一介江湖人罢了。”

“哦?”陆小凤松开了手,“开封府尹手下的江湖人,有点意思。”

余卫道:“你不想知道你自己中了什么毒?”

陆小凤道:“先带我见花满楼。”

 

余卫并不是一个啰嗦的人,他直接将陆小凤带到了镇上一个小房子。

陆小凤推门进来的时候,花满楼已经坐在椅子上等他了。

才仅仅过了一天,却是如此备受煎熬的一天。

陆小凤握住了花满楼的手。

他悬着的心在见到花满楼那一刻才刚放下来,可当真切的体温从手心传来时,心又莫名地乱了。

花满楼何其敏锐,他轻轻地把陆小凤往自己胸前拉,伸出另一只胳膊,抱住了他。

陆小凤闭上了眼睛。

额角的柔软发丝隐约地蹭过了他的脸颊,那是一种奇妙而幸福的触感。

空气中是属于他的独特淡淡花香,他是如此的恬淡,连带陆小凤的心也如雨后的天空一样,渐渐变得纯静。

世间诸多艰难,保有一份安宁谈何容易。人,只要知足,便能心静如水。陆小凤知足。

花满楼松开了手,陆小凤也落座在椅子上。

这仿佛只是个寻常而普通的短暂拥抱。

陆小凤朝余卫道:“我欠开封府尹一个人情。”

余卫客气地拱了拱手。

陆小凤道:“可你肯定不是特意来救人的。你是来找我的,只是没找对牢房。”

余卫叹了口气,道:“是的,实在太可惜了。”

陆小凤道:“你还是找到了我,还让我欠了你的人情,如果开封府尹开口要求我什么,我断不会推脱的。”

余卫道:“可惜迟了。开封府尹本来派在下问你一个问题。但是,现在不用问了。”

陆小凤道:“他不用问也知道答案了?”

余卫道:“不是。因为你中毒了。”

花满楼问:“什么毒?”

余卫望了一眼花满楼,道:“名曰摧心蜮。是一种蛊毒,不仅伤人,也伤魂,日积月累销骨摧心,中此蛊的人,最后会丧失神志,成为下蛊之人的傀儡。”

花满楼皱起眉头,道:“王钦若果然出手狠辣。”

陆小凤接道:“而且花样百出。”

余卫道:“开封府尹虽奉命寻找仁宗后人,但开封府尹的前提是,要确定这个人不会祸害社稷。就算眼下你不会成为危害,但你能保证之后你不会吗?”

陆小凤苦笑道:“不能。”

余卫握紧了手中的重剑,道:“所以……可惜了。朝中风言四起,太子的地位越发尴尬。因此,必须尽快平息此事。为了大宋的社稷,在下不得不犯欺君大罪了。你已不是可以留下性命的人了。”

陆小凤道:“你要杀我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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